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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过,日头愈发毒辣。
流民三五成群的挤在官道树荫下歇脚,不多时一连串铁骑践踏之声由远及近。
片刻功夫,一骑绝尘。
骆安纵马停在诸多护卫拱卫着的马车前,旋即深施一礼,侧身钻入了车厢之中。
车厢里,致仕阁老费宏一脸憔悴,倚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骆安入了车厢,躬身一礼,沉声道:“好教费公晓得,逆宁兵陷建昌后,广信府诸官逃遁,城中士民为之一空。
宁府仪宾李番,会同贼首熊十四,兵不血刃拿下了广信府城。”
语落时,费宏陡然睁开双目,却是满目凄然。
“广信府,终究是没保住,哎。”
一声叹息,混杂了诸般复杂情绪,有惋惜、有哀痛,更多的却是道不尽的忧愁。
骆安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即拱手道:“广信府城破时,卑下已遣人将阁老族人,尽数救出。
算算时日,如今想必已在都昌恭候阁老多时了。”
暖风裹挟着暑气,自车窗席卷而入,吹得费宏两鬓银丝飞扬。
费宏恍若未闻,目光透过车窗,遥望西南远天,喃喃道:“半月之前,伯安与曾东石来信,俱言宁贼猝然反叛,能成事之谋,唯有蔽江东下,略九江,破安庆,直取南京。
老夫粗通兵事,亦觉宁贼除了此策,再别无良谋。
不曾想,短短时日,已是物是人非,哎——”
车厢里,骆安心念微动,思及临行前世子之令,又思及黄锦暗中的点拨。
忖道:宁王若是兵峰疾破九江,染指南京,顷刻便是举国动荡。
如今却挥师南下,意图先安内再攘外,稳固后方,却是错失良机了。
世子之令,本是要他将费宏接至安陆。
待得他赶赴广信府时,此公坐镇府城,不肯轻离。
如今幸得宁王兵陷广信府,却正是裹挟费公北上的良机。
一念及此,骆安不动声色的开口道:“费公所言甚是,宁贼此番挥师南下,虽连破四府之地,震动江西,却也劳师费饷,徒延战机。
待得四方云动,勤王之兵共聚九江。
王师拒九江,扼江西咽喉之地,宁贼不过瓮中之鳖罢了。”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费宏,骆安话锋一转,又道:“听闻饶州知府素来与宁逆亲善,江西之北已非善地。
费公何妨趁着饶州府尚未陷落,取道都昌,与孙中丞齐聚九江,再谋破贼?”
语落时,车厢中沉寂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费宏喟然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好在宁逆虽出人意料,鲸吞江西泰半之疆,却也是无根浮萍。
烈火亨油之下,困居九江之南,败亡不远矣。”
斜刺里,骆安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心底暗暗冷笑,道:由都昌一入潘阳湖,届时是去九江,还是安陆,便再也由不得费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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