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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2页）

&esp;&esp;“盛云廷？”

&esp;&esp;崔珣点了点头：“若非你帮助，云廷的尸骨还埋在官道下面，他是我挚友，于情于理，我都要感谢你。”

&esp;&esp;李楹轻轻的抿了抿唇，她愧疚的心情似乎有些抒怀开来，但除了抒怀，还有丝若有若无的怅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心绪，她捧着白麻纸的手指微不可见的拢紧了些，然后说道：“阿娘不是不许你再查了么？你还誊录这些，万一阿娘发现了，那该如何是好？”

&esp;&esp;她虽然心心念念要查明真相，但自从见到崔珣被阿娘责罚掉半条命后，她又有些不愿让他查了，往不往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不想牵累他。

&esp;&esp;崔珣却道：“你放心，太后不会杀我。”

&esp;&esp;李楹不太明白：“你为何这般确定？”

&esp;&esp;“上次你陵墓毁损，太后都没杀我，以后，她也不会杀我。”

&esp;&esp;李楹想了想：“阿娘是不是还需要你帮她做事？”

&esp;&esp;崔珣心中不是这个答案，但仍旧颔了颔首，李楹松了口气：“那我便放心些了。”

&esp;&esp;她说完这句话后，又有些犹疑：“可若再来一百笞杖……那也不行……”

&esp;&esp;崔珣道：“那就要劳烦你，再照顾我一次了。”

&esp;&esp;崔珣性情冷淡，很少说这种看似示弱，实则缓解气氛的诙谐话，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如以往一样，表情平静，语气也是波澜不惊，李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她自从荷花池醒来后，还是

&esp;&esp;崔珣怔住。

&esp;&esp;崔颂清淡淡道：“你三岁丧母，你父续弦后，你与你继母以及兄弟不睦，你曾因你庶弟给你起雅号‘莲花郎’，而将其打至头破血流，你父深恶你，说你桀逆放恣，喜怒不定，但我却觉得你性情如此，也是事出有因，何况你文韬武略，更是我崔家魁首，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大周栋梁。

我爱惜你的才华，又无法干涉你的家事，只能于你十四岁时修书一封，将你推荐给天威军主帅郭勤威，郭勤威虽出身寒门，但爱兵如子，智勇双全，我想着有他磨砺，你定能玉琢成器，一展抱负。”

&esp;&esp;崔珣听着，他头逐渐越垂越低，崔颂清的声音愈发冷淡：“但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落雁岭一战，郭勤威虽决策失误，丢城丢地，但好歹以死殉国，保住了他的名节，天威军其余人不愿被俘，也全都力战而死，若结局止步于此，天威军还能落得个其罪当诛、其情可悯的评价，可你，为了活命，居然投降突厥，让史官连其情可悯都无法下笔，所以崔珣，你为什么不自杀？你为什么不死在突厥？”

&esp;&esp;崔颂清声声质问，崔珣蓦然抬头，他看着他这个最尊敬的长辈，他眼神之中划过一丝茫然，他喉咙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艰难开口：“蝼蚁尚且偷生，我，为什么不能活？”

&esp;&esp;崔颂清都气笑了：“好一个蝼蚁尚且偷生！

好！

好！

是我崔颂清看错人了！

没想到我博陵崔氏，居然出了你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esp;&esp;崔珣目光愈发恍惚：“人人都有自己的道，伯父的道，便是推行新政，安邦定国，为此伯父不惜和亲朋好友反目，清贫度日，而我，也有我的道，完成我的道之前，我，不能死。”

&esp;&esp;崔颂清斥责：“你的道，难道就是为了活命，投降突厥，向胡女摇尾乞怜吗？”

&esp;&esp;崔颂清的话，似乎戳到了崔珣心中隐痛，他双眸灰蒙蒙的，如同霜晨时薄雾氤氲的湖泊：“伯父方才问我，为什么不自尽？在突厥时，我的确有一千次、一万次机会可以自尽，死了，便可以不再受辱，但是，我不愿死。”

&esp;&esp;崔颂清大失所望：“来之前，我还给你找了许多借口，我在想或是突厥对你看管甚严，所以你死不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自己不愿死！”

&esp;&esp;崔珣脸色苍白，他似乎是挣扎了很久，终于轻声开口：“伯父可曾听说，天威军虞候盛云廷的尸骨，从官道中挖出一事？”

&esp;&esp;崔颂清听后，却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那又怎样？”

&esp;&esp;一句话，让崔珣如坠冰窟。

&esp;&esp;崔颂清缓缓道：“你莫非想说，有人故意见死不救，这才让天威军全军覆没？姑且不说天威军一案已成定局，就说带五万天威军前往落雁岭，那也是郭勤威自己的主意，他这罪，难道不该诛？崔珣，难道你要将自己贪生怕死的因由，归结成那不知有没有的见死不救？”

&esp;&esp;崔珣面容惨白的如同新雪覆盖的冬夜，没有一丝血色，他忽轻轻笑了声：“不，是我自己贪生怕死，没有其他因由。”

&esp;&esp;崔颂清终于彻底失望，他冷冷看了崔珣一眼：“你人品虽然低劣，但还算有几分才能，我会说服太后将你官复原职，只是日后在朝堂，你不许称我伯父，我丢不起这个人。”

&esp;&esp;崔珣木然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