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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乱梦，林雨涵只感觉脑子里毫无头绪。
醒来的时候，她早已记不清梦里的内容，唯一还能感觉到的，就只是残留在枕头上的那几丝冰冷，莫不是她竟在梦里哭了吗？
然而，她却有些茫然，因为她早已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因何而哭。
是因为杨晓风吗？
想到杨晓风，她顿时觉得心头一阵酸涩。不过，在这酸涩背后，似乎却又隐藏着几丝淡淡的甜蜜。
于是，她便笑了。
不管一个人的心情有多糟，但只要她还能笑的出来，那便算不上最坏。因为，微笑总是能缓解愁绪，也总能让人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女孩本就感性，更何况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总是难免会有些冲动。
所以，不管昨夜曾发生过什么，不管杨晓风对她的态度有多冷漠，但这一刻，她已决定要去看他。
杨晓风就住在自己隔壁，想必这会儿，他都还没起床吧。
只是，推开了房门后的一瞬间女孩忽然就愣住了，窗户正大开着，屋中空空如也。除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之外，哪里有杨晓风的影子。
这大清早的，他会去哪里？
她走过去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一片冰凉，昨夜这床上根本就没有人睡过?
莫非，他早在昨夜就已经走了吗?
莫非这一次，他又要像之前那样不辞而别？
莫非，他对自己真的就没有丝毫的留恋？
为什么，他总是要这样残忍?
心碎的时候，人却早已感觉不到痛了?
女孩还在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就有些想流泪。不过，眼泪还没有流下来，忽听身后一人淡淡的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大冷天的，也不多睡一会儿啊”?
冷冰冰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既不是责怪，更不是关怀，不过就只是一句最普通不过的问候而已。
然而，在林雨涵听来，此时这句最普通不过的问话却比这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语加起来都还要好听百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刻便笑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说这话的人，当然是杨晓风。
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走进来的，林雨涵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在屋中央的方桌前坐了下来。
林雨涵嗔怪地看着杨晓风，虽然还在努力强装着不悦的神色，只是很快脸上便再也忍不住流露出一抹满心欢喜的笑容，声音更温柔的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一般，柔声问道:“这一大早的，你到哪儿去了呀”？
“嗯，这个……”，杨晓风只是淡笑着冲林雨涵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林雨涵顿时感觉有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她这才注意到杨晓风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忙笑问道:“这是什么”?
“当然是早餐”。
“闭月坊的包子”？
“正是”。
“闭月坊”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坊，不过就只是个仅有一间门面的小店而已。在金陵这座满是琼楼高阁的风月帝都之中，实在卑微得有如一粒尘埃。
只因周围的屋宇越盖越高，如今去“闭月坊”的哪条小胡同已不足三尺之宽，在四周高楼的遮掩下，竟连月光也再难以照进这间陈年老店中来。去“闭月坊”的食客们自然也越来越少，最后都近乎绝迹了。
不过，店主人黄老头的心态却很好，非但没有因此而苦恼，反而为自己的店起了“闭月坊”这样一个雅名。
只是，不知有多少人能明白，在黄老头这份洒脱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无奈。
但若是仔细想来，无奈的又何止黄老头一人，世人尽皆如此，无一例外。几个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着，谁又能逃得掉。
犹记得小时候，林雨涵最开心的事便莫过于去黄老头的店里吃包子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包子的味道，似乎也渐渐成了岁月过往里一缕模糊的曾经，若不是她遇到了杨晓风的话，可能她早已经都忘记了那家小店的存在。
前些日子，为了找寻杨晓风，她几乎翻遍了金陵城的每个角落，也正是在那时候，偶然路过闭月坊，于是她又一次走进了那个早已没落的小店里。
后来，她又带着杨晓风也去了一次。
可能林雨涵还不知道，她第一次带杨晓风去的时候，他立刻便喜欢上了那里。
或许是同样无奈且有些倦怠的心吧，以至于让杨晓风和黄老头竟然成了朋友，或者说熟人。
他喜欢闭月坊的那种氛围，那种小人物的安逸和平庸。
犹记得曾几何时，他也曾和心中的某个女子约定，成亲以后他们夫妻俩就开一家普通的小酒馆，他做伙计，她做老板娘。
多么朴实的梦想啊，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梦想，就只是一个愿景！
可如今呢，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景竟也变得如此奢侈。
说真的，他既不想做什么武林第一世家的世子，更不想做什么武林第一世家的女婿。
其实，他本是个性格柔和，或者说懦弱的人。他既不想承受以上两种身份带给他的殊荣与名声，也不想承担这两种身份背后的责任与伤痛。
他想逃避，他只想做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平凡人，去过最普通最平凡的生活。
可是，为何命运却偏偏要强加给他这许多。他想逃，可却怎么也逃不掉，命运早已为他做好了安排，以至于让他连半点自己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是不是，命运总喜欢捉弄于人呢？
所以，尽管他不愿，可他却只能去面对，去承担。
想到这里，他就只能在心里苦笑。
林雨也笑着，渐渐的，竟然已笑出了眼泪。
虽然就只是几个最普通不过的包子，可是她的心却早已被感动的快要融化掉了。
第一次的，他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第一次的，他对她的态度不再只是冷漠和排斥。
是不是，这便是他给自己的希望，是他开始学着，或者说试着接受自己的开端？
下一刻，杨晓风竟仿佛也笑了一下。虽然很短，但他的确是笑了。
就是他不经意间的这轻轻一笑，让林雨涵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甚至，甚至就连曾经他带给她的那些委屈和冷漠，在这一刻，竟仿佛也变成了一种甜蜜的回忆。
不管他以前曾如何待她，可此时早已经不再重要了。
一切，都只因他此刻这错觉般的一笑。
杨晓风也的确在笑，他淡淡的笑问道:“包子还热着，妳要不过来吃”？
“吃，当然要吃”。
其实他根本就不必问的，因为林雨涵早已跑过来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就像是害怕他忽然会凭空消失一样，她几乎是抢过了他手中的包子，也顾不得女孩的矜持和文雅，立时便大口大口狂吃了起来。
杨晓风依旧还在笑，只是笑着笑着，心中却渐渐酸楚了起来。
他心中忽然多了几分幻想，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倘若她……倘若她是洛清雪，那该有多好！
聆风楼里本来是没有厨房的，但在他回到落雪谷不久后，洛清雪愣是缠着洛清羽让他安排谢山叫人在她卧室旁的一间偏房里加了灶台及一切锅碗器具。同时，她又缠着兰如是学了好一阵子的厨艺。
于是乎，隔三差五的，洛清雪便要下厨一趟，亲手做出一些勉强能算得上是菜的“菜”来，做给他吃。至于味道嘛，虽然实在不敢恭维，但吃在他嘴里，却感觉比这世上所有的美味佳肴加起来还要可口万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洛清雪自己尝过她做出的菜，总之每次她自己都不吃，老是就只坐在旁边看着他一个人吃。而他，也一向吃得是有滋有味。
可这样的日子，如今却再也不会有了啊。
原来，一切终究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所有的所有，从此后只怕再也无法再回到从前。
包子本来就不多，只是一口气，林雨涵便已将手中的包子完全下肚。一抬头，她这才发现杨晓风正用一种略带着几分惊讶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女孩当即一呆，脸色也微红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的柔笑道:“呃……那个，杨大哥，你看，包子全都让我一个人吃了，不知你吃过了没有啊”？
“我已经吃过了”，杨晓风仍是淡淡的一笑。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吃过。
“哦，这样啊……”，林雨涵神色还是有些不太自然，红着脸道:“反正包子也没有了”。
“是没有了”。
林雨涵目光如水，眨了眨眼，道:“看今天天色晴爽，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
“今天天色晴爽吗”？
杨晓风转头，盯着外面看了许久，随即缓缓摇头道:“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为什么”？
“我看马上就要变天了，说不定待会儿还会有一场大雨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林雨涵两眼发着光，像个兴奋的小女孩一样，拉起杨晓风的胳膊就往外跑。
杨晓风也不拒绝，任由林雨涵拽着自己的胳膊，随她一道往外走。
林雨涵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就跑出了屋子，这才在院中站定。
一阵暖风吹来，吹在她年轻的脸上，竟有几分春日的气息。
接着，女孩缓缓闭上了双眼，仰起头，深深呼吸着，一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