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离去

山里少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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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大雪,呼啸着,似要摧毁这天地间的一切。

    一天前还很热闹非凡的飞雪集,今日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大街上空旷而死寂,没有一个行人。

    其实想想也对,这种天气绝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跑出来受罪。

    虽然炭火盆烧的正旺,但却还是抵御不住这刺骨的酷寒。

    凛冽的冷风,从破漏的窗户间灌进来,刮得人脸面生疼。

    老张头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好又起身加了一件旧棉袄在身上,但他却依然还是觉得冷,嘴里不由就骂骂咧咧的诅咒起这鬼天气来。

    今天似乎不是个好日子,外面下着大雪,老张头老早的便关了铺子的门。帮他打理店铺的小孙子也回去了,老张头便一个人找了坛烧酒,坐在火盆边自斟自饮。

    这种天气根本不适合做生意,但老张头做的生意却与天气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他是卖棺材的。

    没有人喜欢卖棺材的。其实,就连老张头自己都不太喜欢他的这间铺子,可能在别人看来,棺材实在太过于晦气。就因为这样,老张头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歧视。

    只是,似乎人们都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或者说最基本的事实,并不是因为这世上有了棺材铺才导致了有人死去,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死了人,所以才有了棺材铺子。

    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死。故而,虽然这世上的棺材铺一向都让人很是讨厌,但经历了这么多年,它却还一直存在着。

    棺材铺永远都不会倒闭,因为人总是要死的。

    今天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客人的了,事实上,老张头的这间铺子就算是平时也没有什么客人。若不是家里死了人,有谁会没事跑到棺材铺里去。

    天色近晚,屋外寒风飕飕,雪下得也更加狂暴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哗啦”一声,房门已被大风刮开,鹅毛般的雪片如注般从外面径直灌了进来。

    老张头只好很不情愿的起身去重新把房门关好,然而抬头间,他猛然一惊,因为门外正站着一个人。

    在如此这般冷冽刺骨的暴风雪里,他却就只穿着一件单薄并且已很陈旧的蓝布长衫。

    莫非他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吗,又或者,是他的心早已比这隆冬的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风雪愈加狂暴,无情的摧残,吹打在他的身上。

    他单薄的身子显得是那般孤独,但他却始终倔强的,一动不动的站着。

    也不知他在这里已站了有多久。

    他怀里正抱着一个红衣女子。女孩很年轻,似乎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她静静的躺在那个人的怀里,脸上的表情安静而又祥和,就像是睡着了。但她那本该正值青春靓丽的脸上,却完全是厚重的死灰色,根本就没有一丝生命迹象。

    原来,这个人抱着的,竟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

    那人定定的站在外面的大雪里,浑身上下已全都落满了雪花,头发、眉毛、以及衣领各处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他的手也早已冻的僵硬,可他却还一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他的眼睛,也一直定定的看着怀中女子的脸。

    他就像个僵尸一般,静静的站在寒风里,任风雪吹打在自己身上。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力,似乎他的灵魂早已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是谁?

    如此大雪,他又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他怀中抱着的女子又是谁?

    他又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他虽然还活着,可他与一个死人早已没有多大区别?

    老张头吃了一惊,慌忙道:“先……先生,外面风大,你赶紧进来吧”。

    闻言,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老张头这才看清,这是个年轻男子。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整个人似乎没有一点儿精神气,他委靡的眼神显得落拓而又迷茫。

    他依旧在原地站立了许久之后,这才慢慢走了进来。

    老张头赶紧让到一旁,战战兢兢的道:“先……先生,你……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似乎很疲倦,僵硬的手在腰间慢慢摸索了好一阵后才摸出一个银袋来,看也不看,尽数丢到老张头面前,喉咙沙哑,涩声道:“一口棺材”。

    老张头吓了一跳,也不敢捡地上的银袋,双腿颤抖着哆嗦道:“先……先生,一口棺材要不了这么多钱”。

    那人接着道:“剩下的钱,你帮我去租一辆马车。另外,再替我买一些蜡烛纸钱等祭祀之物”。

    老张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很不情愿的道:“先生,这么大的雪,让我去哪里给你租一辆马车来”?

    那人淡淡的看了一眼老张头,却没有说话。

    老张头立马感觉像是被一只野兽盯上了一般,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牙齿打颤着道:“小老儿这就去办”。

    他说完连滚带爬向外跑去,只觉得相比起外面的暴风雪来,这个人的可怕程度简直十倍有余。他现在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不料,那人却又道:“还有,你再替我买两把镐头,铁锹,以及足够两个人吃十天的干粮酒水等物”。

    老张头慌急的往外跑,匆忙之下,还被门槛绊的摔了一跤,但他立刻又爬起来,一道烟走了。

    眼见得老张头已去得远了,那人这才慢慢走到火盆旁,缓缓坐下,伸手捋了捋怀中女子额头上的秀发,片刻后竟笑了笑,道:“晓溪,妳不是一直说要回去住吗,哥这就带妳回家”。

    笑着笑着,他那干瘪的双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狂瀑般如注落下。

    他就是杨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