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裂空之刃(二)

湿火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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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光……他们!”

    随着嘶哑的吼声响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撞进雷纳心中。他一边聚集水气,一边转过身,朝身后的信徒们大喊起来:

    “出去!都退出去!”

    信徒们七手八脚地退出营帐之外。雷纳冲到几名跑得慢的信徒身后,硬推了几把,同时朝着瑟雅大吼:

    “还愣着做什么?你也出去!”

    瑟雅没有动弹。雷纳急了,跑过去一把抓住对方手臂:“跑啊!”

    瑟雅挣开雷纳拖拽的手掌,依然不肯离开。雷纳干脆一把揽住对方肩膀,将她强甩出了营帐。这时,雷纳后背袭来彻骨的寒意,他一个激灵,扭过头去——

    摩黛丝蒂已经站了起来,眼神一片混浊,双剑在她手中闪烁着寒光。雷纳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跑是肯定跑不掉了,他见识过对方的速度,那简直就不是人力所及之域。自己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见着对手这幅模样,杜勒斯嗤笑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杀……杀……”

    剑光一闪。

    寒冰碎裂,刺剑划过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一块坚冰赫然出现在营帐里,将雷纳包裹在了里面。

    拖了一天的尸体,雷纳也算拖出了点经验。那些被秒杀的士兵,大多是盔甲薄弱处,或无防护处中剑,没有直接冲破铠甲击杀的例子。这也让雷纳有了一个推论——摩黛丝蒂的刺剑,破防能力极其有限。

    鉴于上次冰罩被直接绕过的经历,这次雷纳让水气紧贴自己周身,从皮肤处开始凝冰。既生效快,也没有被对方绕过的风险。

    摩黛丝蒂又刺出两剑,顿时冰渣四溅,但没有一剑能穿透坚冰。她开始绕着大冰块转圈,脸上一副好奇的神色。随着时间流逝,雷纳有些兜不住了。冰块里留下的空间太小,空气也没多少,根本撑不了多久。

    杜勒斯瘫坐在地上,抱着张椅子维持着自身平衡。显然,他没那个好耐心。公爵拿起金色摇铃,再次摇了起来:

    “快……快点!”

    摩黛丝蒂露出痛苦的神色,她抱住头,蹲了下去,仿佛一个被呵斥的幼童。

    赌一把!

    雷纳瞅准机会,坚冰瞬间破碎,他站在了摩黛丝蒂面前,没有任何防护。杜勒斯见状大笑起来,脸上满是嘲弄。不用对方说话,雷纳也明白公爵笑容的意味。对方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想要乘虚进攻摩黛丝蒂。

    要是其他人,雷纳可能还考虑一下。但连剁上百人不歇气的摩黛丝蒂?雷纳可没疯。

    摩黛丝蒂身形消失了。

    “约定!”雷纳没有退缩。

    摩黛丝蒂再度出现,只是出现在了与刚才相反的方向。雷纳没有停歇,继续大声说道:

    “约定,一起打败可怕大叔,不守约定的人……”

    “要挖出心脏切成一千块……”摩黛丝蒂轻声接了下去。

    没错,雷纳在赌,在赌对方到底把不把约定当回事儿。拿命当赌注绝不是上策,但这是他想到的最后方法。不然,他就得闷死在冰块里。

    摩黛丝蒂反握剑柄,剑尖悠悠抬起,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不守约定的人……要挖出心脏切成一千块……”

    “你……你……什么……”见状,杜勒斯急躁起来,大摇手中的铃铛。随着摩黛丝蒂身形的颤抖,刺剑剑尖晃动得更厉害了,但没有被放下。

    就在这时,雷纳一记飞跃,踏在杜勒斯的手腕上。公爵痛苦地哼哼起来,手指一松,铃铛落在了地上。紧接着,雷纳朝摩黛丝蒂大吼起来:

    “等等!你觉得你能遵守约定吗!”

    “摩黛……丝蒂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铃声的影响尚未消退,摩黛丝蒂的双眼依然一片混浊。

    “你看,你要是把心脏挖出来了,谁帮你切成一千块?反正我是不会做的。”

    摩黛丝蒂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杜勒斯。

    雷纳扬了扬眉毛:“可怕大叔会被我绑起来,切不了你的心脏。”

    摩黛丝蒂又望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士兵们。

    “那些人我也会抓起来。还有,外面的信徒也听我的,我会禁止他们切你的心脏。”

    摩黛丝蒂无助地望来望去,一下子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像个小女孩似的哭了起来。雷纳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狠狠地用脚扭了扭公爵的手腕。无视杜勒斯发出的唔唔惨叫,雷纳一脚将他踢翻身,然后找了块布条将公爵绑了起来。

    雷纳抓起地上的铃铛,走到了摩黛丝蒂面前:“嗯……那个约定作废了,行不行?”

    “不……不行,摩黛丝蒂是不守约定的坏人……”摩黛丝蒂带着哭腔回答。突然,她注意到了雷纳手上的铃铛,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可怕的……可怕的……”

    她望了雷纳一眼:“可怕的大哥……叔!”

    雷纳几乎绝倒。这货绝对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也是有意的,自己有那么老么?他咳嗽了一声,将铃铛举到摩黛丝蒂面前。摩黛丝蒂见状,身体不住地往后缩。

    雷纳指了指不远处的杜勒斯公爵:“你看,你怕的是那边那个人呢……”又指了指手中的铃铛:“还是这个小东西?”

    “摩黛丝蒂怕……怕……”她眼睛不住地望着铃铛。

    “带上这个铃铛的大叔,才是可怕的大叔对不对?要是没这个铃铛,那就不是可怕的大叔,而是没用的大叔了。你说是不是?”

    “摩黛丝蒂觉得……是……”

    “我们的约定怎么说的来着?打死可怕大叔对吧。要是这个铃铛不在了,可怕大叔也就没了,也就等于被打死了,是不是?”

    “好……好像是……”摩黛丝蒂眼里放出一丝亮光。

    雷纳站起身,从营帐中找了一把战锤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铃铛放在摩黛丝蒂面前:

    “你砸还是我砸?”

    摩黛丝蒂没有回话,眼睛不住地望向雷纳,目光中满是期待。

    钢铁战锤落下,只传来咚的一声。

    ——

    夜空下的卡塔纳灯火通明,一列列马车穿行于街道之间,然而上面装的不是货物,而是一摞摞的活人。城堡地牢,教堂地窖,和被卸除移动工具的长船,这是雷纳指定的三个监禁场所。俘虏有整整六千多人,收押起来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奥康纳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雷纳……你这……你这到底怎么干的?”

    雷纳无奈地耸耸肩:“又不是我干的。”

    穿着蓝黑紧身长衣的瑟雅走到了雷纳身旁:

    “雷纳。”

    雷纳看见来人,心中冒出一股逃走的欲望,但硬撑着没动。

    “杜勒斯公爵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理?”瑟雅声音严厉。

    “还能怎么处理?扔地牢里了,难道还能杀了他不成?”

    “怎么就不能杀了他?”

    雷纳摊了摊手:“我这么跟你说吧。我问摩黛丝蒂‘打死没用大叔好不好?’,然后她回答‘不好,摩黛丝蒂有不好的感觉。’”

    瑟雅脸色铁青地望着对方。

    “我可不敢惹她,万一她一不高兴把我们都给杀了呢。”

    “我记得公爵有个铃铛,你应该拿到手了才对,你可以控制她。”

    “那个?砸了。”

    “砸了?!”

    望着对方震惊的表情,雷纳只觉得无所谓,他可不想去要挟一个连正常认知能力都没有的人。

    ——

    两天后,卡塔纳。

    一艘棕褐色的帆船缓缓靠进港口。与正常的运货商船不同,它体型很小,只有一根桅杆。高高扬起的两张船帆甚至比船身还要大。和它一个尺寸的,可能只有渔民的渔船。但不同于渔船甲板的肮脏,这艘帆船上上下下显得十分整洁,甚至连上面的水手也穿着整齐的制服。

    瑟雅早早地等在了这儿。和她一起的,还有卡塔纳商会分部的所有成员,大概有二三十人。当然,为了表示必要的尊重,雷纳派了一百名身着链甲的信徒在这儿迎接。

    帆船舢板接上了地面。在六名蓝衣侍卫的保护下,一名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

    高尔德?瓦伦,普罗联席会议议长,特亚斯商会的实际领导者。

    在场众人纷纷向他行礼,高尔德则以微笑回应。接着,他径直走到瑟雅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瑟雅脸上带着丝笑容,也有点说不出的担忧。

    “祝贺我们最杰出的事务官,成功一次放倒了几千个大男人。”高尔德大笑着。

    “谢谢大人,多亏了联席会议精彩的计策。”

    高尔德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色也阴暗下来:“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有如此精彩的计策做保证,那六千名士兵怎么还活着?”

    瑟雅急忙低头,显得有些难堪:“那是因为阿特丽斯教会的领袖不愿意残杀战俘。”

    高尔德哼了一声:“哦?他还真是有天使般的心肠。可为什么杜勒斯公爵还活着?难道教会已经仁慈到连一人也不敢杀了吗?”

    “那是……那是因为……”

    “杜勒斯公爵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威胁!他是这帮废物贵族里唯一有点能力的,也能看出这次是我们动的手!万一他回去发动其他贵族,对商会进行清洗怎么办?你觉得我们的雇佣军已经到位了吗?”

    “对不起,大人……”

    突然,高尔德放缓了语气:“我记得……这只鸟,很久以前你就养着它了对吧?”说着,高尔德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站在瑟雅肩头的黑翅鸢。

    “是的,大人。”对于高尔德突然的转变,瑟雅屏住了呼吸,显得愈发紧张。

    “啊,多么美丽的造物,看看它这光洁无暇的羽毛……它对你很重要对不对?”

    “是的……大人……”

    “喔……那真是可惜了。”

    瑟雅察觉异样,迅速退后几步,将黑翅鸢抛向了空中。猛禽展开双翅,朝蓝天飞去。

    紧接着一道闪光划过。

    黑翅鸢像是失去了力气似的,从空中落了下来。高尔德摸了摸手中的小型手弩,惊叹道:

    “喔,性能还不错,用来护身正好……”

    瑟雅发疯一般地冲了出去,双手将已无声息的黑翅鸢捧在怀里,泪水不断地从她脸颊滑落。高尔德收起手弩,走到瑟雅身旁:

    “也许这能帮你长长记性,我们最杰出的事务官。”

    说罢,高尔德朝身后的蓝衣侍卫挥了挥手:

    “走,先去城里转转。”

    ——

    雷纳觉得自己要死了。这儿是哪儿?这儿是城堡的会议室。似乎自与特亚斯诸城联盟开战以来,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会议室度过。剩下的时间?大都是在战场。雷纳百无聊赖地趴在面前的作战地图上,拿起一个代表势力的蛇形木雕,不断把玩着。

    “咳咳……大人……”耶尔似乎有些不满。

    “噢,你继续,你继续。”雷纳无奈的坐直身体,摆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这……也算掌权者的无奈吧。

    “统计已经出来了,两天前的围城战中,信徒死亡218人,伤326人。”

    “还有多少人可用?”

    “1034人,其中弩手178名。”

    “哦……”还行吧,雷纳内心嘲讽着,至少没一战被别人打成秃瓢。

    “还有军备,战斗中损坏钢矛2……”

    “别别别,这个东西你们自行处理就好,不用问我。”雷纳连连摆手。

    耶尔叹了口气:“好吧,大人。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要请您决定。”

    “什么事?”

    “粮食,大人。我们向商会要求粮食时,是按照两千人的需求算的,可现在一下子多出近六千名俘虏……”

    “的确是个问题……城里粮食还能撑多久?”

    “20天左右。”

    雷纳头痛起来。二十天?距离下次商会的补给还有一个月,还有十天怎么补?那可是七千多张嘴啊。突然,雷纳脑中灵光一闪:

    “特亚斯联盟的营地找过没?他们那么多人,肯定带了很多补给嘛。”

    耶尔面有难色:“大人……20天是加上他们的储备后得出的数字,光靠我们自己的粮食只能撑十多天。”

    “怎么会?他们都不带东西的吗?”

    “据俘虏交待,他们都以为一天就能攻下来,加上旁边联盟城市又多,随时能支援,就没带多少。”

    Cao,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雷纳觉得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