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怪盗一枝梅

重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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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少英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招震得虎口微微发麻,心中更是连连惊讶,按道理对方应该避其锋芒才是,谁曾想这使枪的主人却是不进反退,来了个硬碰硬,足见其人性子是多么的刚毅。抬头来望见此人一身紫色云纹金丝劲装,让本有些单薄的身材更显英挺颀长。

    可这明明是一副行走江湖的打扮却隐隐透着三分贵气,若不是那几缕灰尘遮面以及那冷冽的枪尖,还真不知是哪家王孙公子微服出游。不过莫少英根本不关心这个,他看到这个人,就想到了某张告示,想到了某张告示,这眼前之人就忽然变得金灿灿了起来,他突然看到了好多金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剪梅!可让小爷遇着你了。”

    说完,不待一剪梅是何动作,莫少英便将馒头塞在口中,使一招‘拨云见日’挺剑而上率先发难。

    起初这一剪梅边打边退并不恋战,可这莫少英哪能任由到手的银子飞喽,下手愈发凶狠,招招攻其必救之所,逼得一剪梅频频招架愈发逃脱不得。这心下一怒,无名火顿起,当下横枪斜劈,一枪荡开来剑,黛眉频蹙微微一顿,眸中寒光大盛,双手将握枪杆,微微一抖,霎时枪尖抖成乱影,犹如一片枪林扑面刺来,直取莫少英周身各处大穴。

    莫少英见他执枪错步倏然反手攻至,一出手就是寒芒凛冽的杀招,当下心中一凛也不架剑来挡只是一味闪躲,显见并不愿白费气力与之硬抗,却不料这一剪梅忽然勒住枪势就地一顿,整个人竟纵步上前,左掌叠出跟着腰身旋拧间,右手顺势一拍后端枪杆,长枪便如腰带般依腰间一周迅速舞了个枪花,枪尖扫出的弧光带起一道从左而右的劲风,直扫莫少英的腰际。莫少英下意识一怔,人已被逼闪向了右侧。

    而一剪梅早也算准了这点,左手顺势横推枪杆,一枪飞突而出直点莫少英的胸间大穴。电光石火间,莫少英眼见枪尖近在眼前不禁急中生智,右手擒剑力插碎石,借力硬生生地改变去势,就地堪堪一避,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百忙之中莫少英不忘瞥了眼被枪尖扫破的衣襟暗呼侥幸,刚想喘口小气儿不料这一剪梅右手竟捉住飞去的枪柄,转而双手齐握,抡起枪杆转身就是一招“枪扫回环“,吓得莫少英怪叫一声就地一个驴打滚狼狈躲过,刚刚站立,见馒头已然落地,心下顿觉有些尴尬,不禁回望一眼,打起十二分精神持剑再上。

    这次莫少英学了乖脚踏七星,以云踪步配合苍云剑诀与之游斗,左劈右刺滑如泥鳅就是不给一剪梅一点机会施展方才的连招。更是时不时抽冷子递剑,角度刁钻一沾即离,将一个“缠”字凸显得淋漓尽致,

    只是这时间一久,非但不曾觉得一剪梅的攻势有丝毫停滞,反是听他冷然一哼,顺势又将长枪舞成一团乱影,威势竟更甚从前。二人就这般枪追剑走,枪突剑退、枪旋剑击,枪舞剑秀!一来二去间夹杂着三分怪异,久而久之哪里还是在生死拼斗,分明就是在互相喂招而已。

    莫少英见着不禁撇了撇嘴,罢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收手!”

    一剪梅闻言也是说停就停,将长枪单手擒于身后,凝神戒备,这莫少英没好气地道:“姑娘你累不累。”

    一剪梅一愕,道:“不累……”

    末了又加上一句,“你哪里看出我不是男人?”

    “猜的。”

    莫少英随口一说,顺势眨了眨眼转而竟好整以暇地坐回食盒旁,将摆在里间儿的菜肴酒水一一取出,冲着一剪梅笑道:“呐,我不知姑娘到底累不累,总之我是累了,来!要不一起将就将就?这次可不用抢。”

    尽管莫少英笑得真诚,可一剪梅却站着不动一言不发,眸中怪异之色愈浓,仿佛是在说:“你是打傻了吗?要请我这个大盗一剪梅吃饭?”

    莫少英自然能读懂一剪梅此时的眼神,不紧不慢道:“小爷的确傻了,不过一个宁可自己饿着也不仗着武艺去抢平民的大盗是不是更傻呢。”

    一剪梅没有回话,在她看来这种愚蠢的问题实在不必回答,她也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莫少英见她不回,倒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地道:“不过最让我佩服的是姑娘竟去襄王府惹事,人家可是悬赏一万两要你这个活人呢,话说你究竟拿了什么好宝贝?与我瞧瞧呗?”

    一剪梅双眸一寒,冷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贪心宝贝。”

    莫少英笑道:“我就图个新鲜,不给看就算咯。宝贝不能当饭吃,我这儿才有现成的。”这般说着,手上却也不停,取出整只烧鸡拿上一壶酒,向着一剪梅一望,转眼故意将手中烧鸡带酒一块儿掷了过去。

    这一剪梅眼前飞来两物,出手也不含糊,左手堪堪握住酒壶,右手手长枪轻轻一挑,即刻戳中了鸡身,就地箕坐吃了起来。虽是女子,可吃相却并不娇柔,反有三分男子之气。莫少英见她来者不拒,喝酒又如饮水不禁啧啧称奇,道:“喝酒的女人见多了,可能喝出男儿之气的却是凤毛麟角!小爷今天算是开了眼界,话说姑娘枪法是跟谁学的?”

    一剪梅吃着莫少英送来的食物,却丝毫没有感激之意,见他这般一问,反是冷冷道:“无可奉告。”

    莫少英也不着恼,续道:“这一剪梅虽然好听,可这应是诨名绰号吧?你真名又叫什么。”

    一剪梅淡淡道:“我方才说过了。”

    莫少英误以为听差了,忙奇道:“你何时说过?”

    一剪梅望了两眼,道:“无可奉告。”

    莫少英一听不禁失笑道:“那无可奉告姑娘,难道你就丝毫不觉得这种态度不该拿来对待我这个恩人??”

    “恩人?”

    一剪梅顿了顿,不说话了,望着手中的烧鸡不禁怔怔出神。

    莫少英见着这番表情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论是方才动手还是到现下斗嘴,他总觉对方一直不曾低过头服过软,直到现在方觉占了那么点上风,心中不禁大为受用。只是这种良好感觉未过片刻,就见那一剪梅忽然抬头,正色道:“恩情不言谢。另外若是方便再借我些银两,我以后定会相还。”

    “哈哈哈!”

    莫少英本以她会说出什么软话来讨好自己,不想等来等去却是这句话,不禁笑骂道:“笑话,小爷想拿姑娘换银子,姑娘却还想从小爷兜里要银子,姑娘就凭什么认为小爷一定会放你走?你也不想想那烧鸡中可有蒙汗药。”

    一剪梅在听,只是嘴上并没有停着,她吃得急快,在莫少英三两句话的工夫下已将枪上整只嫩鸡分吃完毕,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抹干净后方才竖起两春葱般的手指、言简意赅道:“一,你若是那种人方才就不会停手,二,吃饱了你更打不过我。”

    这理由有够牵强,但气势却绝不输于人后。

    莫仲卿一窒,知那后面一句更是大大的实情却仍不免出声抗辩道:“呵!咱们半斤八两,但谁也休想走脱咯!”

    俄顷,一剪梅见莫少英闷声不吭,显然也已意识到了这位自称小爷的人怕是真的气到了。当下一顿寻思,终是有所让步,只是这一剪梅即便让步也依然没有半分女儿家该有的柔弱:“好,你放我走,我朋友不多从此你算一个,反之我们依然是敌人。”

    莫少英本是见硬的不成便来软的,骗得这一剪梅将那盗走的宝贝交出来,届时放她走人。这样即便拿不到完整的赏银,多少也算有些油水可捞。可这不按套路的出牌让莫少英很是头疼,想不到一女子性情居然如此刚强,拧折不弯。而眼下休说交出宝物,若是不放她走这立马又要动手,可是真就放她这么走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白白赔了一顿饭钱。

    莫少英心下不愿,忽闻不远处乱石堆后有响动传出,抬头望去赫然便见一人从中显出身形,快步走至面前,对着莫少英恭恭敬敬地一礼道:“小的順福,是方公子的仆人,这一剪梅放不得,公子已经去搬救兵了,须臾便至,还请侍卫长大人稍安勿躁,似方才那般缠住她就是!”

    莫少英见着順福心下没来由一阵厌恶,听他这般一说,更是不爽道:“你和你家那方公子跟踪我?”

    “这……这小的看大人走得匆忙,以为有什么急事,所以就叫上公子前来看看需不需要援手,不管怎么说都是出于一片好意,还望大人不要误会。”

    順福这话说得真诚急切,莫少英听在心里却是冷笑连连,想想自己走到哪里都被人跟踪,更可恨的是自己心急之下竟不曾发觉有人跟了这么久。这一来二去,不禁羞怒交加,突然道:“哼!你家方公子要留的人小爷偏要放!”

    说完,不待順福有所惊讶就见他霍然起身,一步将其打晕,又望着一剪梅没好气道:“还不快走,等官兵到了捉你不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一剪梅不及多想,道了声“谢”后竟真快步离去,行到半路却又听后方那莫少英急急道了句“等等”,以为他这是改了主意,回过头来驻足戒备却见一荷包迎面飞了过来。

    一剪梅顺势接住,只觉入手微沉,知是银两,不禁微微感动双手抱拳道:“今承君恩来日必报,保重!”

    莫少英故意揶揄道:“哎呀?无可奉告姑娘原来是会知恩图报的啊?稀奇!不过你也不用谢,小爷先说好,等你卖了那宝贝,就来江陵找我,我可是要分赃的。”

    一剪梅眼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忽道:“公子很缺钱。”

    “当然缺,难道姑娘不也是为了银子?”

    一剪梅没有说话,她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莫少英笑了笑也不理会,径自道:“另外呢,看在银子的份上送句话儿给姑娘,走山渡水莫进城,现下告示贴满江陵府,相信其他城县莫不如是,食宿需找山中猎户或渔家村落为宜,不管去哪莫行官道!还有记得不要再劫官府中人,只有姑娘如此蠢人才会做,最后我叫莫少英,记得还钱。”

    一剪梅定眼瞧了瞧他并不答话,转而负枪洒然离去,身形渐行渐速,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远方山麓茂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