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城里老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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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斯正在组织转移,听她这么说,便大声问:“你知道他们会从邮轮的哪边靠近吗?”

    “不知道!”

    “……”

    经此一役,船长对自己那把小手枪失去了信心,对坎顿又非常愤怒,堪称悲怒交集。但他毕竟是航海老手,有着应对紧急情况的丰富经验,一愣之下,大脑已经飞快转动起来,问道:“你们说那东西的本体在船上?在最下面那一层?就是引擎室附近对吧?”

    苏缈不知道什么叫引擎室,不知道引擎室在哪里,只知章鱼现在应该在邮轮底部,便答道:“没错!它是从海底上来的,你有什么主意就赶紧说吧!”

    船长急切地说:“这样说不定有逃生机会,我们可以搭乘救生艇!我知道去救生艇的路。先到甲板上吧,相信我,只要到了那里,就很容易上救生艇了。那本来就是为了海难而设置的逃生工具!”

    事实上,不用他说,所有人都不想待在狭窄的地方,都有了去露天处的想法。克里斯正在当先开路,走的也是通往甲板的路线。只因目击到触须喷吐酸液的能力,担心它故技重施,用的是紧急逃生楼梯,并非电梯而已。

    苏缈先是一阵兴奋,回想剧情,又有些无奈地说:“能这样,自然最好不过了。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刚才邮轮撞上章鱼,直接失控,似乎又撞到了海面上的什么东西。要是那东西是雇佣兵的快艇呢?要是救生艇被撞掉了呢?”

    “这……”

    “那我们就等死吧。”终于受不了的特丽安说,堵住了苏缈的乌鸦嘴。

    这个时候,查尔斯先生和那位女士已经葬身在保险室里,坎顿又被触须吞掉。剩下的船务人员还有两位,乃是船长和另外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幸好他们都是海员,危急时刻不至于拖后腿,体力也都还行。一行人匆忙撤退的时候,动作要快,但也要轻,以免被触须沿声音追踪。这本是个很高的要求,他们做的却还不错。

    他们沉默地走了几分钟,船长忽然又问:“小姐,你确定雇佣兵会按时到来?他们敢打劫乘客,装备应该都不错?有没有和章鱼作战的可能?”

    苏缈觉得自己也快变成雇佣兵了,皱眉说:“我不能确定,不过坎顿都承认了,他们总不会在太远的地方吧?打败章鱼就别想了,必须赶紧发射鱼雷,连船带它一起炸掉才行。”

    那位男船员说:“章鱼触须那么多,却只有两条来追踪我们。说不定他们也受到了它的袭击,连自保都难,根本抽不出空来救我们呢!”

    “……你把他们想的太善良了,那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苏缈冷冷说,“你该不会以为,坎顿先生雇佣了有节操、有底线、三观端正的人来抢劫乘客吧?请听我一句话,要像防备章鱼一样防备他们,不然,保证你有吃亏的时候。”

    “……那我们也肯定不能在他们面前放下武器了?”

    苏缈摇了摇头,稍稍提高了声音,让每个人都能听清自己的话。她说:“这就是我正在考虑的问题。据我所知,他们的首领冷血无情,又十分刚愎自用,不见得会相信船上有怪兽。万一不信,就得亲眼看看才行。这样的话,他们一行动,必定会押着我们跟随。我既不想把枪交给他们,也不想在船上多待,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办。”

    对船长和船员来说,枪不枪的是小事,反正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子弹,遇到触须也只好任它鱼肉。然而,苏缈提到“不想多待”,便让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然了。

    克里斯说:“那个首领是什么样的人?”

    “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硬汉,身材并不高大粗壮,但气质非常冷酷。他的外貌像是亚裔,其实是印第安人,平时颇有领导风范,喜欢压制一切反对自己的声音,到关键时刻,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同伴逃生。”

    “知道了,我会看看是否有先发制人的机会。”

    “好吧,我猜也没有别的办法,”苏缈说,“只要你动手,我就会从旁配合,希望我运气好,能弄到个人质。”

    特丽安敬佩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身材很普通,力气也不大,居然有把握制服雇佣兵吗?这让我真的很好奇啊,我还是想问一次,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既然不是特工,那么……难道也是雇佣兵?”

    这帮人也不知为什么,齐齐化身成十万个为什么。苏缈叹了口气,说:“我完全没有把握。”

    “……”

    “以及,我们只是两个被手机坑了的人。”

    “……啥?”

    苏缈回看她一眼,用和克里斯酷似的语气说:“你不用管那么多。你觉得我没有威胁,他们大概也会这么认为。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反正我找离我最近的人下手就行,可以的话,你们也请帮个忙吧。”

    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说不帮忙。特丽安首先表示愿意帮忙,不过她的话似真似假,可信度要打个折扣。船长思考之后,也觉得不能留在邮轮上,迟疑地答应下来。至于那位男士,他答应不答应已经不重要了。

    邮轮损坏程度十分严重,已经在慢慢下沉,致使底舱水位逐渐上升。此时,无人负责排水修补,水面的上升速度很快,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气,地板也布满了水洼。两边舱壁的缝隙中,正有海水涓涓流出,溅湿了他们的鞋子和裤脚。

    “快到宴会大厅了。”船长忽然说。

    从宴会大厅的另一头出去,再走过一段长廊,便有盘旋直上的楼梯,连接着甲板。乘客在大厅中觉得气闷,可以出去吹吹夜风,而在厌倦了观赏星空后,也能轻轻松松地进来跳舞。这本是用来享乐的设计,此时却成了他们的逃生之路。

    苏缈回想着之前的惨状,疑惑地说:“说起来,邮轮刚刚出事的时候,他们干吗要往反方向跑,难道不该跑到甲板求救吗?”

    船长也在回忆,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那时候我正在主控室,不在大厅里。据我推测,很可能有一部分人跑上甲板,却被那怪物逼了回来,不得不往回跑。它的确非常聪明……不管怎么说,先上甲板吧。那些雇佣兵若要非法登船,也只能从甲板上来。”

    乘客逃生时,出现了不少因踩踏身亡的牺牲者。可就这么一会儿,长廊里的尸体全部不见了,只剩水洼里偶尔漾出的淡淡红色,记录着这地方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眼见大厅近在眼前,苏缈突然叫道:“等等!”

    五人小队顿时停下脚步,齐刷刷地看向了她。克里斯反应最快,皱眉道:“大厅里有东西?”

    “对。”

    他们接近那扇门之前,娜娜已经溜进去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宽阔的空间里,两条触须盘旋飞舞,偶尔在空中亮一下吸盘,仿佛正等待着什么。如果这也是巨型章鱼的决定,那么,它的智力很可能比某些愚蠢的人类还强。它仍重复着之前的举动——把猎物逼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去。

    克里斯终于也轻叹了一声,对特丽安说:“记住,不要紧张,先点火再把瓶子扔出去。这东西爆炸威力不小,扔到近处的话,可能会炸伤自己。”

    “我……所以,我们这是要直接冲进去?”特丽安迟疑地问。

    苏缈说:“总不能走回头路吧,而且它的意思,也正是要让我们走回头路,这绝对不行。之前已经证明了,确实可以用子弹逼退触须,你又何必这么紧张呢?”

    “我就是在想这件事啊,我们都承认它的智力很高,那它应该记得触须害怕子弹吧,”特丽安眨了眨眼睛,首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为什么只派两条触须在那里,这不可能拦住我们啊!”

    苏缈刚要说话,又一下子沉默下去,神情亦变的很严肃。她的这种变化,自然来自于特丽安的疑问,表示她认为这疑问很有道理。按理说,章鱼连续进攻了几次,连消化液都吐出来了,也算是下了大本钱,最终仍被他们击退。大厅面积广阔,并非有利于喷射酸液的地形,伸出区区两条触须挡路,能派什么用场?

    在场的人都不是笨蛋,想着想着,忽然之间,每个人心中都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克里斯平静地说:“好了,不要去猜测章鱼的想法。既然不能回去,那就只有向前一个选择。在原地停留越久,越有利于它追上我们。”

    他的话就像一声警钟,惊醒了其他正在思考的人。苏缈定了定神,重新拔出双枪,看了看手持燃烧弹的特丽安,还有握住手枪的船长,尽可能平静地说:“跟在我们身后,帮忙注意后方,触须一退,快点往外面跑,不要犹豫。即使前面还有,我们也会尽到开路的责任。”

    她知道克里斯身上的子弹已经不多,一犹豫,对他说:“子弹没了的话,我把左手枪给你,记得提醒我。”

    克里斯点了点头,沉声说:“走!”

    从遇上触须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冲向前方。能起到什么效果且不说,气势上就让人心神一爽。苏缈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刚踏进大厅,便见触须身体高昂,做出弹射攻击的动作。她连脚步也不停一下,直接保持着移动的姿势,边走边开枪,枪枪瞄准它的可疑部位。

    无论是哪种多触须生物,触须上都有独立的感觉器官,也有条件反射能力。但相对而言,器官所在的位置,必定也极为敏感。苏缈不是生物学家,无法判断出准确位置,只能观察它身体上的异常,试探着向那些地方下手。

    与此同时,克里斯却不急开枪,又是一个燃烧弹扔了出去。他这次的运气比上次好,恰好那触须裂开大口,自上而下的扑了下来,被燃烧弹直击正面,下意识做出吞咽动作,将它一口吞下。不过一秒钟,燃烧弹在它体内爆开了。

    只听一声极为沉闷的响声,它靠近吸盘的部位猛地鼓胀了一下,大量粘液从吸盘中喷了出来,完全是一副被打吐了的模样。

    特丽安见状大喜,毫不犹豫点燃了手里的燃烧弹,学着克里斯的样子掷出。她力气比较小,技术又很差,但因为目标实在太大,那瓶子从吸盘旁边飞过,撞在了触须身上,也是火光连连。

    他们的武器虽然一般,但攻击频率较快,看上去也像模像样,如同和触须势均力敌的特种作战小队。果然,触须还是无法抵抗子弹与火焰,没过多久,弹跳着向后抽走,没入了墙上的一个大洞。大厅里的人不用别人提醒,绕过地上燃烧着的火焰,奋不顾身地向门外冲去。

    这时,特丽安已经在路上去了一趟客舱,弄到了合适的衣服、外套和鞋子,跑的比谁都快。她刚冲出门外,就惊喜地说:“快来,这边真的没有东西!大概我们之前想错了,它没什么后手?”

    长廊尽头,就是装饰华丽的楼梯,以及旁边供行动不便者使用的电梯。虽说电梯也有独立电源,防止乘客因停电被困在里面,但保险室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竟没一个人想坐电梯。特丽安想都不想,径直冲上楼梯,其他人也紧紧跟在她身后。

    这些地方的结构,与电影里并不一样,毕竟那是影视棚布景,这却是实打实的豪华客轮。它的面积比苏缈印象里更大,楼上楼下的设置也更复杂。好在毕竟是客轮,迄今为止,他们还没遇上故意为难乘客的地方。

    从这个楼梯跑上去,就是另外一个大厅,也有酒吧,并装饰着各种昂贵的艺术品。这些艺术品和其他房间一样,基本都摔在了地上,变成许多碎片,酒柜里的酒也都滚落在地,摔的差不多了。

    这一层还没有水,空气也相对清新凉爽,让人人都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但是,还没等特丽安跑到大厅对面,苏缈就狠狠扯了她一把,说:“退回来,我看到了!雇佣兵正在往这地方走。”

    这帮雇佣兵很有实力,个人素质都相当强,即使是看似柔弱的年轻人,杀起人来也眼都不眨。他们是有备而来,除了鱼雷发射器之外,步枪、机枪、手雷一应俱全。苏缈知道,如果她和克里斯不抢到先机,那只能乖乖奉上手枪,跟随人家行动了。

    克里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问道:“全副武装?”

    “全副武装。”

    娜娜看到了凶神恶煞的佣兵们,也看到了被佣兵押送的男主费尼根,还有他的小弟乔伊。费尼根仍是懒散的模样,虽然被卸掉了武器,却轻松地微笑着,边走边打量这艘船。乔伊的心理素质就比不上老大,无精打采地走在中间,偶尔还瞪一眼旁边的佣兵。

    克里斯已经习惯娜娜的存在,也习惯了把苏缈当作侦察器来用,继续问道:“看到了首领吗?他在什么位置?”

    “走在最前面的是他的两个小弟,然后就是他,他手里拿着的可能是机关枪吧。然后是快艇的主人和快艇上的工程师,其他佣兵断后。”

    “我教给你的格斗术,还记得吧?”

    “记得,不过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我建议你不要信任我。”

    “……”

    之前在邮轮上闲着没事干,克里斯就传授了她一些格斗技巧,让她在近身战的时候不至于束手待毙,但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苏缈觉得自己就像在陆地上学游泳,根本不知道学到的知识管用不管用,于是只好实话实说。

    克里斯油然生出想吐槽她的感觉,却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无奈道:“随你怎么办吧,过来,躲在门的两侧。”

    特丽安犹豫了一下,自告奋勇地说:“我可以帮忙,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你们突然冲出来吓唬他们,怎么样?”

    她是盗窃和诈骗的惯犯,骗人比谁都熟练。克里斯狐疑地看着她,苏缈却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忙说:“很好,不过你要怎么做?走出去向他们求救,然后把他们骗进来吗?”

    “看我的,你们先去藏好。”

    雇佣兵的行动十分迅速,离这里只有一小段距离,确实容不得仔细商量。克里斯无奈,继续指示他们躲到门两侧,自己则站到离门最近的位置,用眼角余光扫视着特丽安的行动。

    特丽安不愧是专业人士,直接跑到了正对着入口的地方。那里恰好有张翻倒的沙发,她一屁股坐在沙发旁边,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柔弱地倚在沙发上,偶尔呻|吟一声,声音也不大不小,“帮帮我,谁来帮帮我。”

    看到这样的画面,配合阴森凄凉,仿佛刚刚被打劫过的环境,任谁都不会对她产生怀疑。很快,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两个雇佣兵一左一右冲进房间,小跑向看似身受重伤的特丽安。

    就在这一瞬间,苏缈一点头,和克里斯从两边同时扑出,扑向了刚要进来的那个人。

    那人正是佣兵队长汉诺瓦,手中也的确端着一挺机关枪。他的注意力全在特丽安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已经被豹子般扑过来的克里斯死死按住,当场掀翻在地。

    苏缈动作没那么快,迟疑之间,这两个人已经同时倒地。她二话没说,直接将枪口对准了走在后面的佣兵,厉声道:“停下!”

    场面顿时大乱,随着苏缈的喊声,那几个佣兵个个如临大敌,集体用枪指向了她,却因汉诺瓦在地上连续翻滚挣扎,不得不急步后退,一下子失去了威胁力。汉诺瓦的实力和克里斯差不多,但因为被偷袭,急切间难以反抗。

    他翻滚了几圈,已经恢复反应能力,刚要把偷袭者从身上甩开,便感觉一个微微发烫的枪口顶在了太阳穴上,顿时满脸木然,极为识时务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克里斯以后背面对船舱,防止有人从后面偷袭,右手拿枪抵着他的脑袋,冷冷说:“你们就是坎顿雇佣来的佣兵吧?”

    那个房间里,船长也鼓足了勇气,用手枪指着刚进来的两个人。那两人一个是黑人大汉,一个是白人大汉,反应也都极快,迅速用枪回指向他和特丽安,大声叫骂道:“把枪放下!”

    苏缈直面两三支机关枪,难免有点害怕,但这些人说到底也是人类,总比巨型章鱼好的多。她尽力镇定地张开双臂,也把后心冲着无人的地方,一支枪对准一个人,然后才说:“你们的老大已经被制住了,还想要他的命,就老老实实听我说!”

    特丽安在房间里惊叫一声,被黑人大汉勒在手臂中,连拖带拉地带了出来,满脸惊恐。黑人大汉呸了一声,冷冷说:“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说,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汉诺瓦一动都不敢动,声音倒还平静,“不要吵,先听这小妞说话!”

    小妞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说:“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受这艘邮轮的主人委托,趁邮轮触礁,上船抢劫旅客,再将邮轮炸毁。但是,这不再重要了。你们一定很奇怪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雇佣兵显然不欣赏设问句,全都冷冷看着她。特丽安无力地吐槽道:“别卖关子了,快把事情说明白啊。”

    “好。这艘船确实撞上了某个东西,失去了动力。可那东西不是礁石,而是从深海浮上水面,用撞击船舶的方式捕食猎物的深海巨型章鱼。它的触须可以轻易吞掉一个人,饭量更是大到可怕,船上只剩我们几个人还活着,其他人都被它吃掉了。”

    黑人大汉是汉诺瓦最得力的助手,本来杀气腾腾,随时准备救出老大,此时却也愣住了,大怒道:“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深海巨型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