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信在

鼎鼎当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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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结果就是刘麻子让士兵请走了自己和十几位师长,放过了其它儒生。

    与其说刘麻子让士兵请走了十几位师长,不如说十几位师长主动担当,带着要一并被治罪的他走的。

    然而谁也不知道等待这十几位师长的是什么,哪怕是要复命请罪的刘麻子,都将面临着凶险,儒生们商量着怎么营救,李虎也思索营救之道。他觉得这些人太重要了,为此不惜派人回国求问乃父。陈舛提醒他皇帝崇佛,也许道林能够为此说得上话,他立刻单独见过道林,求问一番。

    天色大亮,李虎又督促博大鹿以东夏的名义澄清与道儒两家的会面,说辞是他们东夏思慕儒夏文化,一心邀请求见士林中有名望的人士,士林感其心诚,便一起来讨论救援陈州的事宜……

    不管朝廷信不信,皇帝信不信,先一步把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给洗白,向天下人洗白,避免皇帝找借口杀人。

    他知道儒生们也在奔走,却不知道儒生们要如何奔走。

    大概到了中午,消息传了过来,太学开始罢课集会,朝廷几个部堂一大半告假,陷入瘫痪,官员们云集到宫门请皇帝放人。到了下午,李虎收到了两份邀请,一份是中正府邀请李虎到中正楼,响应李虎倡议的救援陈州;一份是太学,让李虎准备讲学,题目是物竞天择何以见得是儒说之一端。

    不要说白沙河,陈舛这些智力超绝之士,就连博大鹿都能用脚趾头想明白,这是借题发挥……这是在搞对抗,这是儒道两家在和朝廷斗气,你越不让我们见谁,我们就见谁。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昨晚的意外,有可能会使中原的皇皇之气扑面而来,是比谁都激动,督促李虎准备,督促使团和总使馆凑来有学问的人才组成李虎的参谋团,推敲发言,准备经典,坐下来提笔就给狄阿鸟报喜:冥冥中长生天垂青阿虎宝特,中原大势逆转,在我矣!再之后,他披甲拭剑,准备亲自护送李虎前去。他感觉这回像是他兄弟几人斩荆棘,闯贼阵的往昔,足以冒险。

    李虎去了,带了一团参谋,他先去的中正楼,不只谈陈州,且谈了道统。

    他说塞外之民,他族之民,凡受教圣人,皆可为雍人,故陈州之乱,不是雍狄之别,而为人祸。

    何来人祸?

    参谋有人推敲了陈州动乱,总结了些缘由,李虎便叫卖出去。

    首先,官府失信于民。不相信自己的百姓。因为与东夏作战,怕陈州有人支持东夏,响应东夏闹动乱,杀了很多护民官,特别是亲东夏的护民官,将权力收归官府;其次,官府杀了罢免了护民官,又为就地搜刮钱粮解决张怀玉西征所需创造了条件,于是横征暴敛,不少百姓起义……

    至于为什么要解决张怀玉西征的补给,李虎给出可怕的理由:皇帝挑起对东夏的战争,把府库用光了。

    天哪,真的是这样吗?

    中正府也额外吃惊,应儒生要求让他讲了三回,上午一回,下午一回,次日上午一回。

    儒生们一次比一次人多,百姓也来了不少,那是遍地围裹。

    讲罢离开,儒生和百姓夹道相告,就那个骑白马的,他是东夏的三太子,真少年英雄呀,他爹没喝多少墨汁,现在全喝他肚里了。

    不日又进太学。

    朝廷反应过来,都出动了兵马,儒生们自动给他隔绝朝廷上的兵马,让他登台,他便又讲物竞天择。

    先是从三皇五帝钻木取火讲起。

    太学是有先例的,谢道临就来太学讲过,问儒生们谁说今不如古,法古一说实乃天下第一荒唐。

    今天李虎再从它讲,其实并不出格。

    而李虎的参谋团不是白参谋,定的思路就是多比喻论证……李虎讲到打猎遇到的动植物天择的痕迹,那黄羊怎么跑那么快,慢的被吃等等,他讲到市井天择的故事,甚至拿卖包子举例,卖包子好吃的铺子越做越大,不好吃的关张倒闭等等,为了不触犯儒家的忌讳,又绕回儒道两家的经典,从易去解释变通,变通实乃天择之。

    讲完了,又是雷动。

    正是口干舌燥,人声鼎沸之余,竟有一青衣少女带伙伴挤来前台,被东夏府兵隔绝,便使劲地挥舞双膊大叫:“是他李二蛋邀请我来的。李二蛋将军,是我呀!”

    李虎一看,认了出来,竟是前些日刚刚认识的元映春,他记得自己是邀请过,连忙让人把元映春和他们的伙伴放进来。

    元映春穿着青色的士子袍,素颜上堆着红晕和热汗,激动得有点发抖,来跟前,就从同伴手里抢来一大捆鲜花往李虎怀里递,口中说道:“听说你们东夏喜欢让女子送鲜花,我给你送鲜花啦。”

    送了鲜花,再后退,似乎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她又从身上解了个荷包说:“这是我娘缝的荷包,我亲手选的香料,送给你……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都是心意,不是吗?我要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李虎捧着一大捧鲜花,都懵了,一时间没伸手去接,她便自己上前给李虎系。

    逢毕拦她不及,她就已经弯腰探在李虎的一侧。

    博大鹿自一旁走来,一边走一边开怀大笑,这几天,他感觉到了,这就是另外一种战场,李虎大获全胜。

    眼前的这少女?

    这是他李虎的俘虏。

    不是吗?

    倘若他李虎骑着马晃着毯子招呼,这少女铁定跟着他走,在草原的无人处野 合。

    走近了几步,看真切了,他被元映春惊艳到,又哈哈大笑道:“小娘子。不妨去我们那里做客。让李虎好好招待你。”

    元映春几乎趴在李虎的腰上,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令李虎好不自在,李虎不由后退了一步,她手抓不实腰带,便哄着说:“快好了。快好了。”系好。扭过头,她兴奋地给伙伴们说:“我们去做客。一起商量怎么救援陈州好不好?!”那几个少年男女也很激动,纷纷答应说:“好呀。好呀。”

    这是李虎曾请在没打开局面时邀请过人家的,只好勉为其难,带他们一道回使馆。

    到了使馆,博大鹿已经打听出了元映春的家世,与白沙河交头接耳,白沙河频频点头。这是免不了的,元氏,先皇族,这可是无可挑剔的家世,是谁都觉得门当户对。白沙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就派人去请董国丈,他也是听李虎身边的人说,董国丈有心让李虎娶在长月,这去请,只怕不会为了别的。

    李虎请元氏少年们吃完饭,计较些对陈州的意见和看法,董国丈就匆匆来到。

    他没有去找李虎,而是见了白沙河。

    但前后脚的功夫,使馆通传,却是皇帝差遣吕宫来到。

    吕宫先见了博大鹿说了不几句,博大鹿又让人唤李虎。李虎借机打发元映春他们离开,去到跟前。

    这应该是吕宫和李虎的第一次见面。

    吕宫与博大鹿都算熟人,李虎来到,博大鹿便不冷不热地介绍:“这就是我们李虎殿下。”介绍完李虎,他又跟李虎介绍:“这是你阿爸曾经的好兄弟,那个天天向世人宣扬你阿爸抢他女人的好兄弟吕大官人。他遗弃人家孤儿寡母到咱们家不管,却告诉全天下人你阿爸夺了他的女人,出卖和背叛他。”

    李虎有点尴尬。

    这些情史,他一个晚辈听人讲过,但怎好打听,还是有礼有节地抱拳:“见过阿叔。”

    吕宫却若无其事,笑道:“阿虎真似你父呀。这几天,长月的风光都被占尽了。你知道皇帝在干什么吗?又无助又发愁……刀在他手里,他却让我来议和啦。”

    博大鹿没好气地说:“议和,议什么和?”

    吕宫笑道:“答应你们的一切条件,和你们约定陈州一旦战乱,同意你们在靖康国内筹集人力钱财和物资救助陈州百姓,凡靖康官府、军队,不阻挠你们救助陈州百姓,保护你募的救援人员。”

    是好事。

    李虎却总觉得哪点不太对。

    博大鹿呵呵冷笑,嘲讽道:“这是答应我们的条件?陈州?陈州百姓?”

    吕宫一摆手,笑道:“你说对了。陈州现在还是朝廷的,答应你们这是个小条件,对我靖康也有利,不足恃……答应你们东夏要开的榷场,开春之前全部兑现。陈州的叛乱,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们朝廷愿意出钱和买,花钱买平安,价钱你们开,全部以九成九的足黄来兑付,如何?”

    博大鹿有点反应不过来,一下坐直了。

    李虎也被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震住了,问他:“拿钱买我们中立?”

    吕宫道:“对。当年你父王封府库还陈州这种义举我们举国上下都称赞不已,眼下我们靖康虽然困难,但军费还是要给的。你们放心,会是一个让你们满意的数字。”

    李虎试探说:“那你们前日从我们这里抓走的师长?”

    吕宫大手一挥道:“一个不杀,全部释放。”

    他反问:“你们出使的目的达到了吧?没有任何条件,只要两国的亲情和友谊!皇帝现在膝下有一爱子,虽非嫡室所生,却甚得陛下喜爱,为遵守承诺,愿为质押,交给他姑姑教养长大。如何?”

    他把李虎和博大鹿全打懵掉了。

    李虎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在长月赚足了声誉,和谈还硕果累累,甚至给国家要来了个质子。

    吕宫一扭头,站起来,从随从那里取来国书,要求说:“如若没有异议,现在就交换盖戳,各存一份。”

    他又说:“国书其次,心诚才是保证,我方玉玺已经加盖,你们用个人签章亦无妨。唉。其实这些天来,皇帝兵败回来,心烦呀,他左思右想,也是觉得今是昨非,有种幡然醒悟。这你父王,你大王是他妹夫,一家人斗来都去,打来打去,纯粹是意气之争……死伤那么多的军民,要得吗?他说了,如果他妹夫非要盖过他这个天子,那他带领中国称臣,无所谓的,是不是?”

    博大鹿喝问:“你说的?”

    吕宫道:“皇帝陛下说的。你们知道他心里多烦?多懊悔?他为什么突然就信佛了?万念俱灰,空字当头。”

    李虎已经接过国书,细细阅读,似如吕宫所言。

    他郑重道:“阿叔,那我带国书回国,加盖玺印后派人送回。虽不知你们为何突然转变,但小子觉得没有大的分歧。你们选择和平,我们东夏也不拒绝,我这就派人回去,呈交我阿爸过目。”

    吕宫抚掌问他:“你不能做主,先安我主之心?要知道,你东夏不缔约,西出我们发不发兵呢?所有让步,都是为了一个字,快。”

    透过双目,吕宫充满了诚意。

    而且,他带着期待等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

    博大鹿果断道:“阿虎。你答应他。你现在就答应他。”

    李虎却道:“大帅。我能以东夏之名义呢?必须得我阿爸……”他反问吕宫:“我签押,阿叔和天子不怕日后我东夏反悔么?”

    吕宫干脆利索地道:“不怕。国家之间,是靠利益维系的不是吗?这样你东夏有利,你会撕毁了做无利可图的事情吗?”

    李虎愕然。

    但他还是本能地拒绝了,说:“这是国家的制度,得转呈我父王。阿叔还是等等吧。我想我父王也不会拒绝。”

    送走吕宫,博大鹿喟然道:“阿虎呀。你不知道权宜吗?你签字画押,这事就算定了,免得他靖康日后反悔,再则?你签字画押的,日后我们随时可以撕毁不认。发现上当了我们就不认账。”

    李虎也隐隐后悔,却还是说:“我总觉得靖康转变得太快。”

    正说着,国内来人了。

    算着日子,他们往国内递的信都不该这么快就得到回信,而且现在是在冬季,冬季,北国大雪铺封,只会更慢。

    这消息咋来得这么快?!

    碰巧了?正好通京那边派人来,没接到这几回往国内递得消息,岔开来的消息。

    关键是这信来的特别。

    博小鹿亲自来的,信是口信,以人为信,他说:“大王让你们立刻经雕阴回高奴。不管靖康国有任何条件,且答应之,重要人员全部带回。”

    他强调说:“不要向我打听,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上次以我为信的时候,是呼唤你二叔夺占高奴的时候,怕消息走漏,不敢用以书信,故我到信到,我死信消失……你们且想要不要听吧。”